又是一輪旬休，十一娘依然是歸上清觀，在過去的一月，南陽王府一連兩場婚宴，將瑩陽真人都忙碌了好一場，如今總算是消停了，特意讓十四郎的妻子婉蘿抱來了小魚兒過來——去年臘月，十四郎便已經(jīng)榮升父親了，因著婉蘿生產(chǎn)之前夢見一條大魚，他倆的長子便得了魚兒這個乳名📴，小家伙這時才剛學(xué)會翻身，并且十分樂衷這項運(yùn)動，只要將他🌛🕜扔在錦榻之上，便忙不迭地翻來覆去，每翻一下還不忘抬起頭來傻樂，眼瞅著圍觀的人也露出笑臉⚾🐣來，又兢兢業(yè)業(yè)地翻過身去。

     這小子又不認(rèn)生，沖誰都是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，只要沒餓著小肚皮，就沒見他怎么哭過，生得白白胖胖像個大肉包子，讓瑩陽真人愛不釋手，早便與賀湛商量著要將婉蘿母子兩個接來上🤰🧤🥡清觀長住，但賀湛因為“泄密”之慮，自是不肯答應(yīng)的，瑩陽真人便很有些惱怒，竟然盤算著👚👬領(lǐng)婉蘿母子住去籬下居，把賀湛單獨丟在上清觀里。

     好在婉蘿是個🔭👫🥓剔透人，瞧出瑩陽真人在與賀湛置氣，反倒先開了口，求著瑩陽真人替她看顧一段小魚兒。

     “這怎🎎💅么成，魚兒還這么小，哪能離了阿娘照顧?！爆撽柨v然喜愛小家伙得緊，卻是通情達(dá)理之人，怎么忍心🎯📬🦁讓人家母子分離？

     “不瞞真人，阿家擔(dān)憂妾身日常需要分心家務(wù)，并不能照顧妥當(dāng)魚兒，待魚兒滿了百日🐯🐇🤡，就提說過要將魚兒抱去照顧……”婉蘿不好說婆母的不是，語氣里便有些為難，說到半截干脆頓住了。

     🔮💀大小赫連氏與魏氏爭奪家務(wù)主權(quán)也不是一日兩日了，魏氏卻堅決不肯讓那婆媳二人染指，婉蘿為魏氏表妹，赫連氏自是將她視為魏氏同黨，當(dāng)婆婆的拿長媳無計可施，只好要脅小兒媳婦，要么撒手不理家務(wù)，好給赫連蕓輔助理家的機(jī)會，要么就放棄撫養(yǎng)兒子，生受🎷🗂⤵“骨肉分離”之苦。

     瑩陽真人便冷哼出來：“饒👃是十四郎處🦗🛒🚟處違她意愿，到底小魚兒也是她嫡親孫子，只為這些怨憤，難不成就要拿孩子出氣？”

     “妾身不敢違逆阿家，但也實在不愿魚兒被🚏牽涉進(jìn)這些是非🚉，要是真人答應(yīng)照看一段魚兒，這才是妾身母子二人福份?！?br/>
     至少魚兒在上清觀，瑩陽真人總不會教唆他與父母離心，更🍂加不會有心存歹毒者不利于魚兒，再說魚兒是長子，隨著年歲漸長，總得由當(dāng)父親的啟蒙教導(dǎo)，可看這情況，賀湛應(yīng)是決意要長住上清觀了，婉蘿盡管心有不舍，深思熟慮一番，也清楚怎么做才是對孩子真正有益。

     因此小魚兒與他的乳母就被暫時留在了上清觀，這日天氣晴好，瑩📳❌⛱陽真人便在花苑草坪鋪好一張軟😏👇🍒氈，由著小家伙在上樂顛顛地翻著玩兒，十一娘與沉鉤一人跪坐一邊兒，拍著手掌逗笑，小家伙興奮得口水直淌，呵呵笑著不停翻滾，讓下值歸來的賀湛看得好不愁悵，跽坐在另一邊，巴掌就輕輕拍了下去：“瞧這淘氣模樣，一點不穩(wěn)重。”

     于是十四郎立即遭到了三雙美目的怒視，瑩陽真人更是毫不留情便揭十四郎的老底：“魚兒才多🦖🎪大，想你當(dāng)年七、八歲時，趁著先生午睡，就將顏彩往人臉上涂抹，還要脅仆婢不準(zhǔn)聲張不準(zhǔn)露出端倪，讓先生頂著一張花臉回去，被人笑了一路，才是真真頑劣得沒邊兒！”

     小魚兒似乎看懂了阿耶的難堪神色，一點🎢🐰不在意小屁股🎺上挨的那一巴掌，趴著身子🍥😤🛴仰著臉呵呵直笑，一線晶瑩透亮的口水便又筆直滑落。

     賀湛：……

     想他玉樹臨風(fēng)顛倒眾生譽(yù)為賽潘安，怎么有這😾么一個只知癡樂貽笑大方的傻兒子，而且貌似無論在阿姑還是五姐那兒，小魚兒儼然比他更要得寵！

     十四郎大⚡🔕覺“哀怨”，搖頭嘆氣黯然神傷地踏著夕陽另找地方?jīng)隹烊チ耍@才讓瑩陽真人“轉(zhuǎn)怒為喜”，將一方錦帕，替小魚兒擦了口水，見孩子亮晶晶的眼直瞅著她，又是一臉燦爛明朗的歡笑，瑩陽真人更覺心都要被這笑容暖得化開，將小家伙一摟，抱在懷里，也是唇角輕揚(yáng)：“你阿耶如你這般大時，可沒你這般福氣，可是受了不少苦，魚兒長大后，可得好好🏔孝順阿耶。”

     見著自打🦐🐔有小魚兒陪伴，瑩陽真人比從前開朗不少，十一娘自是欣喜，這時湊趣道：“我可得將真人這話轉(zhuǎn)告十四兄，也免得十四✊♏兄拈酸吃醋，以為✋🐙🏝有了魚兒，真人便再不關(guān)心十四兄了，早前十四兄那失落模樣，我看著都覺辛酸呢。”

     又將瑩陽真人逗得笑了起來，看著十一娘稍稍提了裙擺也踏著夕陽轉(zhuǎn)向藏書閣，對婢女沉鉤說道：“我尋常真有這🧘🗄🖼般愁苦👠，你們瞅著空子就逗我開懷，倒是讓我需得好生反省了?！?br/>
     沉鉤也笑：“真人往常不茍言笑，難免🗺🐥讓咱們覺得敬畏🧢🆓，楚心積慮爭取真人歡心，還是小郎君最有本事，一句話不會說，就能讓真人開懷?！?br/>
     沉鉤話音才落，卻聽得一聲奶聲奶氣的“真人吉祥，真人安康”，兩人都愣了一下，下意識看向魚兒，卻見小家伙津津有味地啃著他自己的拳頭，不像剛剛說完話🌑的模樣，沉鉤眼睛朝上一睨，這才撫著胸口：“原來是這鳥兒學(xué)舌，唬了婢子一驚，還以為小郎君就會說話了呢?！?br/>
     原來是瑩陽真人養(yǎng)的一只五彩鸚鵒，不知何時也飛了來這花🈸💬苑，冷不丁地開🌘📝口討好，險些引起一場誤會。

     只猛地看見這只鳥兒，瑩陽不由想起了舊人，輕輕嘆息一聲：“當(dāng)初渥丹為了教會它這兩句，可是廢😹⏰了不少心力❕✒🚮，這一轉(zhuǎn)眼，過🥒去多少年了?！?br/>
     不由就又看向十一娘的背影，瑩陽微微蹙眉，伊伊眼看著已近及笄，就到談婚論嫁時候，原看著蕭九郎🐰🐫不錯，不想自從舊歲離京，竟然音訊全無，也不知韋太夫人與蕭氏怎么為十一娘終生打算，也許😁得尋個時機(jī)過問一番了。

     沉鉤侍候瑩陽多年，自是能夠察♑言觀色，這時便問道：“真人可是為十一娘將來姻緣擔(dān)憂？”

     “依你這些年看來，渥丹與伊伊是否相🦓🗣🥐似？”瑩陽不答反問。

     這不由讓沉鉤仔細(xì)思索一番，方答：“世人常將五娘與十一娘相提并論，可🐛依婢子看來，五娘與十一娘性情仿佛截然不同，兩位固然都是才智過人🚀💙🌩，只不過五娘開朗直率許多，十一娘卻……不瞞真人，十一娘仿佛過于安靜沉著，雖然尋常待眾人也是和顏🔆🐨悅色，但婢子對她卻總有些敬畏?！?br/>
     沉鉤長年跟隨瑩陽左右，眼光見識已🐛🌐非普通人可比，居然會對十一娘這青春少艾產(chǎn)生敬畏之心，這讓瑩陽都覺得有些詫異：“🍴🗞🧐你再說🎞🔥🍇仔細(xì)些?！?br/>
     “十一娘讓婢子覺得仿佛她能看穿世情人心，而世人卻不能摸透十一娘之心思?！背零^蹙眉思量，又再搖頭：“要說深不可測吧，但婢子又能分明感應(yīng)十一娘之善意，尋常與十一娘說說笑笑也不會小心措辭，這樣一想，敬畏二字是否又太過，對了，許是十一娘從前有個婢女，在她面前總是小心翼翼，這才會讓婢子產(chǎn)生十一娘讓人敬畏之錯🍫覺?！?br/>
     瑩陽沉默片刻，方頷首道：“伊伊的確與渥丹大不相同，仿佛比渥丹更加謹(jǐn)慎，也藏著不少心事，當(dāng)真有些讓人難😟以揣透，可兩人有一點，倒是如出一輒……仿佛對于情愛，都看得甚是淡漠，我曾經(jīng)以📭🕯⏬為對女子而言算為幸🚱😷🆘事，可渥丹遭遇那樣命運(yùn)，實在也不知是禍?zhǔn)歉??！?br/>
     “許是十一娘年歲還小……”

     “她不是不懂，而是從根本上看淡看透了。”瑩🔃陽嘆了一口氣：“蕭九郎突然離京，這背后必然是發(fā)生了一些變故，但伊伊卻毫不掛心，并不曾為此事憂慮傷感，看來她是真沒對蕭九郎動情，只是蕭氏從前卻分明流露過促成這一雙兒女之心思，論理不至于讓伊伊一直懵懂，可事情發(fā)展到如今局面，這兩孩子恐怕難成姻緣了，伊伊又不似心有別屬，倒像是……”

     “婢子明白了?！背零^也嘆息道：“當(dāng)年五娘與薛🌚🐙舍人……雖有青梅竹馬之誼，但當(dāng)賜婚太子，連真人都為這一雙人惋惜，有意轉(zhuǎn)圜，五娘卻勸阻了真人，堅持遵從圣意，真人是擔(dān)心十一娘亦會如五娘一般，甘愿為了家族與孝義，而不顧自身幸福。”

     “當(dāng)年德宗帝封渥丹👝📠為太子妃，至少不存惡意，可眼下韋太后，倘若她欲利用伊伊，可不會顧念伊伊分毫，若真如我擔(dān)心這般，伊伊將來處境，只怕比渥丹更要險難百倍?！爆撽柌挥蓱n心忡忡，她當(dāng)然不愿眼看十一娘再蹈渥丹覆輒，但也隱隱覺察，十一娘自從堅持入宮，竭盡所能取信太后，只怕在那時，就已經(jīng)決定了舍棄什么，謀奪什么。

     有些事情，也許不是她能挽回的了，時間雖然已🧡🌿經(jīng)相隔漫長，但仿佛她也只好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學(xué)生，義無反顧地走上那條荊棘密布險象環(huán)生的道路。